读完曹禺的剧本《家》,又先后看了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出品的明星版话剧《家》(视频)和四川戏剧院出品的音乐剧《鸣凤之死》(视频),对整个剧本故事结构有了更为立体的了解。
故事一开篇熙熙攘攘的描绘了一大家子娶亲闹洞房的热闹场面,七大姑八大姨的盘根错节,直观的就觉得像是《红楼梦》里的大观园,越发的读下去,越觉得类似,通过描写觉慧、明轩等几个年轻人的爱情和生活追求为情节链条,全面展示一个大家族的衰亡过程。通过一个封建大家庭的没落与分化来映照封建宗法制度的崩溃和革命潮流在青年一代中的激荡。
故事中刻画了很多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印象很深,首当其冲的是扮演专制封建家长的高老太爷,败家子五儿子高克定,还有高老太爷荒淫的老友假道学冯乐山……瑞珏为人善良厚道,开篇的一大段独白活灵活现了一个遵守传统礼教的贤良淑德形象;三个高公馆的公子哥,觉新的矛盾与彷徨,结婚时睹“梅”思人的踟蹰,婚后遇见梅芬时的无限追悔与怜爱……在爱之间的纠结,在生活中的瞻前顾后都表现的漓淋尽致……
林林总总的一大家子,复杂交织的人物关系,最要说的是大房的三公子觉慧。他是高家活得最积极、最有活力的一个人物。他敢爱敢恨,用力推着所有人往前走,不仅是剧中变化最多的角色,也是最抢眼的一抹亮色。他的人物命运交织着五四青年运动思潮的社会背景,他在革新的冲击下觉醒,体察到封建家庭的虚伪、黑暗和腐朽,感觉到那是“埋葬青年理想和幸福的坟墓”,下决心不再做老太爷们所期望的“绅士”,他要做“自己的主人”,“自己把幸福拿过来”。他勇于打破封建观念,帮助觉民逃婚,后来从家里出走,到外面寻找“新生活”,尤其是他与婢女鸣凤的爱情故事,是本剧浓墨重彩的一笔。
鸣凤是这个戏里最美丽最青春的角色,“年约十四五,绰约多姿,一脸娟秀的灵气”,“没有一丝组笨的丫头相”,而冯乐山在初见鸣凤倒茶的瞬间也连连夸赞鸣凤两次“有点灵气”。这样的姑娘,确实是上苍派来的天使,给五四热血青年觉慧带来一阵清新。
鸣凤在《家》中所占的笔墨其实并不多,但她的“白日梦”却能唤醒很多女孩对爱情的执着,一个敢爱敢于做自己的美好形象引起很强的共鸣。鸣凤是个性格活泼却极有分寸的姑娘,第一幕中描写她时常一说话一脸笑,闪动着明亮的眼睛天真地看人,可是她的内心却是冷静而理智的。如在“倒茶” 一节中,鸣凤要进屋服侍太太,而觉慧却偏偏不让他进去,她“默默的站了一会儿”随后小声说“让我进去”。这种独特的动作和语言都体现了觉慧温柔的善意。“默默地站”和“小声说”这两个极细节的动作中也包含了她的谨慎和克制,因为无论如何她也是要去服侍太太的,而同时考虑觉慧的感受,的确,她做到了这即是她爱的理智。
鸣凤也是个充满美好情感的悲观主义者。第二幕中觉慧与鸣凤在梅园相会,月色溶溶,鸣凤与觉慧一唱一和的朗诵苏轼的《水调歌头》,鸣凤望着月亮喃喃的说着“今夕是何年”……“何似在人间”的诗句,满满的都是对现实的迷惘与渴望,然而当觉慧问到“你顶喜哪一句?”的时候,鸣凤却是包含着深沉的情感说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她与觉慧的这份爱是不平等的。她和觉慧存在的家庭地位等方面的巨大差距,七年间高家的生活已经使她深深地懂得阶级地位的不动摇性。因此,她清楚地明白“有一堵墙横在她跟他的中间”,这些不可抗的外力催化了鸣凤的悲剧性。在拒绝给冯乐山做姨太太的艰难境地中,觉慧只是满怀理想而没法设身处地的为鸣凤着想,这让鸣凤觉得无望,所以面对巨大的阶级鸿沟难以跨越,因此她的凋零也让人觉得更难过。
鸣凤是一个可怜、可悲、可惜的角色,她对觉慧有所不舍、对生有所留恋、对死更有所恐惧,是冷落与绝望造成了她刚烈而决绝的投湖而死,当鸣凤要去寻死的时候,老更夫却疯疯癫癫地说着“好,好,湖里有莲花,湖里的水凉快,去吧,去吧,没有人拦着你的……”这样的残忍便是社会一贯的冷漠使然,因为在老更夫这样的民众眼中认定了“公馆的丫头没有好的,打扮得像妖精!”,习惯用符号化的有色眼镜看待封建礼教,自己不跳脱,也不关心其他人的挣脱。随意的说出“还要跳湖,跳神!跳鬼!”这样的话语。所以与其说鸣凤之死是其对爱情忠贞的表现,毋宁说这是她无力反抗的自我解脱。
解脱,便是一种救赎,便可以激血青春,便可以铭刻岁月。对于我们而言,这不会是对爱情期许的归宿,而是启程。